龚常

专注镇魂原著和巍澜衍生

【檐宇|不语】8-马乱(下)

#灵感来源于言情神作《暮光之城》


“啊……啊啊啊我的腰……啊我这腿儿哟……”

课间休息的时候,程易半身不遂地瘫在地板上,嚎得荡气回肠。

“出息。”魏建涛接了杯水路过,冷飕飕地瞟了一眼地上的那一坨东西。

“靠,”这坨东西身残志坚地反击,“你这老妖怪,面条儿似的,神气什么?”

“程易,”赵末宇无奈地从书里抬起头,“你真的应该多练习,韧带太硬了。”

“呜,赵老师,你竟然帮他。”说着,嘴一瘪,眼眶就红了,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。

她叹了口气,不说话了。

程易作为首都戏剧学院中途跑路的半个学生,也是颇得戏精真传了。

“哼,”程易收起哭腔,“赵老师真没意思,都不配合一下。”

赵末宇有些哭笑不得。

她第一次见识程易“说哭就哭”大法的时候就是太配合了,上了那狗东西的当,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慰一下,结果这方面的能力过于欠缺,场面一度很是尴尬。直到魏建涛毫不留情地踹了程易一脚,后者瞬间收了泪,“嗷嗷”叫着要踢回去,她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尴尬——

原来是被耍了。

“小易,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?”莫凯歌在一边笑。

程易面无表情,很没诚意地嚎了一嗓子:“嗷呜。”

赵末宇忍不住笑起来。

笑了一会儿,她再把目光投向手里的书时,却发现坐在附近的莫凯歌正看着她。

“……怎么了?”

莫凯歌偏了偏头,“唔”了一声,“也没什么……”说完,他笑了笑,“在看什么书?”

她肩颈一僵,有些不自觉地折了折书角。

前一晚做梦,又梦到了那个烦人的家伙。这梦有些莫名其妙,她梦见Chris在花园里种花。他要挖一个坑,没完没了地挖,没完没了地挖,挖得越来越深,竟然没了顶。她惊恐地扑过去看,然后就猛地栽了进去,最后在不停坠落的恐惧中惊醒。

挖什么坑啊。

她一脑门儿官司地洗漱吃饭,大概因为没睡好,练完琴,直愣愣地盯了会儿书架,竟鬼使神差地抽了本书,带着去上课了。

这书……

赵末宇回过神,悚然一惊,低头一看,才发现自己已经停留在序言好久,泛黄的书页上,开头赫然一句“I’ve never given much thought to how I would die.”

“小说。”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,把书合了起来。漆黑的封面上,一双苍白的手,捧着一颗血红的苹果。

莫凯歌垂眸扫了眼封面,微微挑眉。过了会儿,他突然站起来,走到赵末宇旁边,重新坐下。

她不着痕迹地往一侧挪了挪。

莫凯歌像往常一样,说话前,嘴角先温和地翘起来,“这是您自己的书吗?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”

“嗯,”她垂下眼睑,“小时候买的。很旧了,翻得……比较多。”

“感觉您比较喜静,挺受不了那家伙的吧?”他笑着看了眼程易的方向。

“没,挺好的。年轻人……就应该这样吧。”

就应该这样……玩闹、没心没肺、不着调。不像她,不像他们那群“地下”的人,阴沉沉的,没什么生气。

莫凯歌笑了起来,“无意冒犯,但是……赵老师您年纪不大吧?我应该是不能喊姐姐的。”

这倒是新奇了,她想。赵末宇的印象中,别人总是把她的年纪往大了猜的。

于是,她不由得顿了顿,“……怎么说?”

莫凯歌半晌不曾言语,赵末宇有些奇怪,转头一看,正巧碰上莫凯歌往这边微微前倾。一瞬间,温润的面庞在视野中放大,她突然发现莫凯歌的眼睛挺长的,眼尾缓缓收拢,像一笔连缀的墨迹,似断非断,引得人遐想联翩,带着股……媚劲儿。像魏建涛。虽然后者更浓艳些,光彩上却不及莫凯歌。这人总是温温和和地笑着,一笑,眼里就容易有光,就显得神采飞扬、温润如玉。但是如今这么凑近了看,倒显得有些……狡猾。

“老师的眼睛很好看。”莫凯歌说。

这举动,似乎有些逾矩了。

她身体绷紧,下意识地皱了眉,“你……”

然而,还不待说什么,莫凯歌就已经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,似乎刚才只是微微动了动,调整一下坐姿。

这种时候是应该说谢谢吗?赵末宇锁着眉头。这又有些新奇了。

莫凯歌偏头看着她,“赵老师之前有见过瑾檐吗?”

赵末宇一愣,“什么?”

“您在圣诞晚会之前见过顾瑾檐吗,”他说着,又补了一句,“现实中?”

她有些莫明其妙地眨了眨眼睛,“应该……见过吧。有一次撞见他在梦宫练琴。”

“那……老师觉得怎么样?”

“嗯?”

莫凯歌只是微笑地看着她。

“他……琴拉得很好,”说完后,赵末宇微微一顿,抬手压了压帽子,“顾瑾檐他……和你一样是音乐生吗?”

“不,”莫凯歌眉眼含笑地看她一眼,“他在英国读的经济,小提琴不是专业。”

“经济?”她愣了下。

“对。”

“那他为什么要出道?”

“有资本吧,做什么不行呢?”莫凯歌笑着。

她没再搭话。

赵末宇突然想起来,圣诞节那天,莫凯歌跟他说的话。

“中英混血。怎么样?门面。”

她有些自嘲地暗叹了口气。

英国。这条路,大概是断了。

然而,莫凯歌的视线仍粘在身上,这让她感觉很不适。

“莫凯歌,你今天有点……”她顿住,想了想,“是有什么事吗?”

“啊,也没什么,”莫凯歌调整了一下坐姿,“就是和您聊聊天。今天瑾檐又旷课了,怕您不高兴来着。”

“不会。他以前一直都这样?”

“一直都这样。今天他过来,其实大家还挺惊讶的。”

所以为什么过来了呢?赵末宇低着头,抿了抿嘴唇。

“他……”赵末宇顿了顿,“他走得这么急,问题严重吗?”

“应该没什么大事。老师很在意?”

闻言,她有些尴尬,回答的时候语气不由得略显生硬,“关心学生是老师的职责。”

莫凯歌微微挑眉,笑着点了点头。她似乎听到他轻喃了一声“有趣”。

“瑾檐最近也在看《Twilight》,倒是挺巧的,您说呢?”莫凯歌看着她,笑道,“他跟我问起过您。舞蹈老师换过很多轮了,他还从来没关心过。”

赵末宇一愣。

所以……他特别地,问起过她。

她的心跳猛地加快了。

房间的一角,静默许久的空调突然发出轻微的“咔咔”声,再次运作起来。冰凉的空气迅速下沉,扑灭隐约残存的燥热,卷了一身。

赵末宇突然觉得有些冷。

为什么总是这般不争气呢?她想。

不过是一些缥缈的揣测和妄想,竟然也能自乱阵脚。

她突然想到,若是自己卸下所有伪装,程易还会总是跟她玩闹吗?莫凯歌又还会像刚才那样凑到自己面前,注视着她的眼睛,说它们好看吗?

但是,少年会。

在她的生命中,还从不曾有同龄人这般亲近待她。当时年少不谙世事,只知道,看到少年,心里便欢喜,等到岁月流转,经年沉淀,才后知后觉地尝到了情不知所起的滋味。满心涩苦,却仍甘之若饴。

但是,你现在可劲儿地蹦些什么呢。她有些迷茫地按了按胸口。

不过是一些缥缈的揣测和妄想。

眼前闪过光影中深邃的影子,那身影缓缓来,匆匆走,毫不拖泥带水。

她闭了闭眼睛,突然觉得有些烦闷。

顾瑾檐问不问起谁,来不来上课,又与她何干?赵末宇知道自己不善于人际交往,但并非一窍不通。莫名地,这微妙的试探和玩笑让她有些恼火起来,于是再开口时,声调就冷了下去,“莫凯歌,你到底要说什么?”

他微微一愣,然后眉眼一弯,安抚地笑了,“赵老师,我没别的意思,您别生气。抱歉,是我逾矩了,跟瑾檐太熟,本想开他的玩笑,一时没拿捏好分寸,您千万别放心上。”

又是春风拂面的得体做派。

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,突然不清楚自己为何因为这种蝇头小事而感到恼火。是因为莫凯歌有些反常的态度吗?因为那种直接到几乎有些不礼貌的打量和探究?

还是因为……自己极其不稳重且不合时宜的悸动呢?

“莫凯歌!别窝那儿种蘑菇了,你他妈管管程易,烦死了!”

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时,魏建涛的怒吼突然传了过来。赵末宇不自觉地松了口气,第一次那么开心听到魏建涛不耐烦的声音。

“哎我又怎么啦?我干嘛啦?你丫故意找茬儿吧?”

“你一直哼哼唧唧地吵得要死,安静一会行不行?”

“嘿你……”

“赵老师,我去看看他们俩又在做什么幺蛾子,”莫凯歌冲她颔首示意,“再次向您道歉。”

赵末宇有些无奈地冲他摆了摆手。他微微一笑,起身走了过去。

唉。她叹气。

几轮对话间,心里竟然已经莫需有地七上八下了好几番。

赵末宇站起来,突然觉得有些累。

她转身看向教室那边的三个人,“好了,别闹了。上课。”

 

 

下课后,驱车返回的路上,赵末宇接到了一通杨琴打来的电话。她估计是自家经纪人看她恢复得差不多了,打算开张干活,果不其然,杨琴一开口,就是给她分配了一大堆任务。好好练练琴;注意休息,有气色一点,准备拍音乐节候选人vlog;声音恢复以后赶紧进行恢复训练,开开嗓;还有……

……还有马上又要忙起来了,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抛开吧。

“嗯,我知道的,”赵末宇等着漫长的红灯,垂着眼睑,“琴姐,麻烦您件事。”

“嗯嗯,宝贝儿你说?”

“我给Seasons代课的事,可能还得麻烦您……”

“哦这个!琴姐知道,前一阵儿我就跟我们家老王说过了,让他赶紧物色新老师去。你要是觉得累了烦了,直接告诉我,不去带那群崽子了都可以!”

她笑了笑,“那倒不必,就是麻烦您跟王哥说一声。还是有始有终吧,小年夜晚会结束后我再离职,免得让王哥他们太仓促。”

“行,”杨琴在电话那边笑,“乖孩子。”

挂了电话,赵末宇手里仍握着手机,有些怔怔地盯着方向盘。

她想起课上莫凯歌说的那些话,心里就百味杂陈。

“赵老师,我没别的意思,您别生气。抱歉,是我逾矩了,跟瑾檐太熟,本想开他的玩笑,一时没拿捏好分寸,您千万别放心上。”

跟瑾檐太熟。潜台词便是,和你赵老师是不熟的,原来开不起这样的玩笑。

这无可厚非。她闭了闭眼睛。

本应如此,无可厚非。

可是,她还是不甘心。

和少年有关的一切——哪怕只是揣测和妄想——她都有无尽的不甘心,和意难平。

绿灯亮起,赵末宇深深地吸了口气,踩下油门。黑色的轿车随着车龙而去,漫卷过往和翻飞的思绪,都散进了身后的烟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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